【時代先鋒】
車在地面行駛，前路可能遇上懸崖，潛艇在水下潛行，則可能遇到“水下斷崖”。今年年初，南海艦隊某潛艇支隊372潛艇在深海航行時就曾遭遇嚴重的“水下斷崖”險情。危急時刻，372潛艇全體官兵臨危不懼、處變不驚，以過人的勇氣和精湛的技術，成功處置重大險情，創造了我國乃至世界潛艇史上的奇跡。
372潛艇官兵凱旋時，受到英雄般的歡迎。習主席簽發通令，給372潛艇海上臨時黨委書記、任務指揮員、潛艇支隊支隊長王紅理記一等功。海軍黨委給372潛艇記集體一等功。
372潛艇官兵立于潛艇之上莊嚴敬禮。光明日報通訊員 高毅攝
生死三分鐘
險情發生在黑夜的大洋深處。執行遠航任務的372潛艇正不分晝夜地駛向目標海域。午夜時分，潛艇深度計指針突然向下大幅度跳動。“不好，掉深了！”舵信班副班長成云朝一聲驚呼。
“掉深”就是遭遇“水下斷崖”，通常是指潛艇遇到海水密度突然減小，潛艇浮力驟然下降，艇體急劇下沉的一種現象。小型掉深是潛艇航行中的常見現象，稍作處理便可應對，而強度大的掉深則是全世界海軍的噩夢。一艘外國潛艇曾在深潛試驗時因掉深而失事沉沒，艇上100多名人員全部遇難。
聽到成云朝這聲驚呼，整個艇艙的空氣都緊張起來。“前進二”“向中組供氣”——當更指揮員、支隊副參謀長劉濤迅即下達增速、補充均衡等一系列指令。可多種應急處置措施實施后，潛艇仍在加速掉深，向能夠承受的極限深度逼近。更大的危險接踵而至：由于艇外壓力陡然增大，主機艙一根海水管道突然破裂，大量海水瞬間噴入艙室。
“損管警報！”“向所有水柜供氣！”生死關頭，海上指揮員、支隊長王紅理果斷下令。
損管警報拉響，全艇官兵都行動起來，傾盡全力處置險情。陳祖軍、朱召偉和毛雪剛3人正在主機艙里值班。電工區隊長陳祖軍瞬間作出反應，迅速停掉工作設備，按損管部署下達封艙口令。“當時艙里一片水霧，噪音很大，什么也看不見，聽不清，只有憑著經驗去做。”陳祖軍說，封艙意味著斷了自己的后路，但在聽不清指令的情況下，他果斷下達封艙部署。
管路斷裂，海水以幾十個大氣壓力噴射而出，像砂粒一樣打在身上。艙底的輪機兵朱召偉依然撲上去關閉破損管路閥門，海水將他一次次沖回來，后背被螺桿劃破血流不止，但他像勇士一樣沖上去，阻止海水繼續涌入。
雷彈班長曾剛一把抓住通風插板手柄，雙手如陀螺般飛速旋轉，僅20秒就完成平時需要1分多鐘才能完成的動作，將其完全關閉，防止損害擴散。事后，他的雙臂又酸又腫，吃飯連筷子都拿不起來。
不到10秒鐘，應急供氣閥門打開，所有水柜開始供氣；1分鐘內，上百個閥門關閉，數十種電氣設備關停；兩分鐘后，全艇各艙室封艙完畢。
3分鐘后，掉深停止了。緊接著，潛艇在懸停10余秒后，深度計指針緩慢回升，艇體開始上浮。最終，372潛艇像一頭巨鯨躍出海面。
一次演練中，南海艦隊某潛艇支隊支隊長王紅理（中）在推演訓練方案。新華社發
帶“傷”挺進大洋
絕境逢生之后，372潛艇官兵又面臨艱難抉擇——是申請返航、等待后方救援，還是繼續執行任務？大家將目光投向指揮員王紅理。面對30年軍旅生涯中需要作出的最艱難的抉擇，王紅理決定，先修復潛艇動力和潛航能力，再做定奪。
官兵們迅速行動起來，拼盡全力搶修受損設備。為了盡快疏通排水管路，艙段兵鄒曉波連續6次潛入管路交錯、混雜著油污和雜物的艙底水中，還嗆了幾口又臟又臭的污油水，嘴唇被冰冷的海水凍得發紫，但他硬是用手一點一點把堵在排水口的殘渣掏除干凈。為了排除設備故障，動力長肖亮3次累倒在現場。
無論干部戰士，不分職務高低，大家爭分奪秒地一遍遍擦干電氣設備上的海水；用抹布一點點地將艙底角落里的積水吸出來，反復清潔電器設備，用吹風機烘干成百上千條線路。經過10多個小時的連續奮戰，控制箱、滑油泵、空氣壓縮機等主要設備故障修復，潛艇恢復水下航行能力。
險情發生后的第二天，372潛艇召開海上臨時黨委會。王紅理提議：第一，鑒于裝備恢復進展情況比預期要好，基本具備完成任務條件，應繼續按計劃完成后續任務。第二，暫時不要給家里發報，以免干擾首長決心。“如果我們遇到困難就退縮，與戰時臨陣脫逃沒什么兩樣！”王紅理強調。
最終，海上臨時黨委作出決定：克服一切困難，繼續完成任務。向著使命召喚的方向，372潛艇毅然帶“傷”挺進大洋。
把對手當“磨刀石”
脫險后，372潛艇剛浮出水面，就遭遇多批次外軍艦機的跟蹤監視和圍追堵截。此時，372潛艇正處在最艱難的時候，主電機無法運轉，只能靠一臺經航電機緩慢航行，經過連續排險、搶修裝備，官兵們已經疲憊到極點。
“戰斗警報！”當急促的戰斗警報響起，官兵們的戰斗細胞瞬間被激發，他們以最快速度沖向戰位，做好迎戰準備。“既然有‘免費’的陪練，就不能辜負人家的‘美意’。”在王紅理看來，只有敢于把對手當“磨刀石”，才能砥礪雄風銳氣、練就過硬本領。
372潛艇采取一系列戰術動作，與對手斗智斗勇，成功擺脫外軍艦機的跟蹤監視，到達目標海域，并完成任務后順利返航。
一次次闖關歷險，一次次實戰化磨礪，一次次與強手交鋒過招，372潛艇官兵練就了“強手面前頭不懵、險情面前手不抖、生死面前腿不軟”的膽識和過硬本領。
從接裝入列、全訓考核到形成戰斗力，372潛艇官兵一路闖關奪隘、攻堅克難，半年完成接裝，一年內完成全訓形成戰斗力，第二年就執行戰備遠航任務，創下我海軍常規潛艇的14個首次和第一。
那年，372潛艇完成一次三天兩夜的晝夜航行訓練，剛靠上碼頭就接到上級命令，緊急出航執行長時間的水下警戒任務。官兵們幾小時內即出航，比規定時間縮短一半。
海邊小道變成“望夫路”
遠航前夕，王紅理的母親病重。他匆匆趕回老家，想陪在母親身邊多照料一些日子，誰知剛進家門就接到任務通知。望著病榻上面容憔悴的老母親，想到可能無法送老人最后一程，他心如刀絞，淚流滿面。自古忠孝難兩全，王紅理只能做最壞的打算，提前安排好母親的后事，臨走前把善后費用都留給親戚。
聲吶兵張鳳婷的父親是個生意人，曾多次勸兒子退伍回家經商。當他得知372潛艇歷險的消息后，又一次勸兒子脫軍裝：“這兵你快別當了，太危險！”“我在372潛艇已經干了8年，對艇隊充滿感情。盡管今年是我中士最后一年，但我還想繼續留在艇上好好干。”張鳳婷說服父親。
一次遠航前，動力長謝寶樹和雷彈長陳凱軍的家屬懷孕待產。出海第33天，謝寶樹的愛人符蓉臨產，按規定必須家屬簽字。符蓉強忍著陣痛對醫生說：“我老公出海了，字由我來簽，責任我來擔！”
電航技師周軍結婚后，妻子王梅一直在老家照顧生病的雙親，12年來，兩人團聚的時間加在一起不到10個月。今年她特意買了飛機票，帶著10歲的女兒來隊探親，可飛機還沒落地他就已隨艇出海。妻子苦苦等待了一個月也沒等到丈夫回來，眼看女兒就要開學，不得不返回老家。臨走時，女兒哭著問媽媽：“爸爸怎么躲著不見我們，你們是不是離婚了？”看著女兒哭花了的小臉，王梅的淚水只能往肚里咽。
372潛艇所在軍港碼頭附近有一條海邊小道，在丈夫遠航的日子里，軍嫂們經常帶著孩子來到這里深情守望。時間長了，大家都管這條路叫“望夫路”。
兵家云：“為將忘家，逾垠忘親，指敵忘身，必死則生。”這無疑是372潛艇官兵報國情懷的真實寫照。
短評
危難時刻，方顯英雄本色
聰明秀出，謂之英；膽力過人，謂之雄。英雄者，有凌云之志，氣吞山河之勢，腹納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面對重大險情，臨危不懼、處變不驚，南海艦隊372潛艇官兵這個英雄群體，向我們詮釋了英雄的含義。
這股英雄氣，來自家國情懷。有國才有家，國強家興旺，在家國面前，潛艇人毅然赴國義，為國建功。他們與家人的無私與犧牲，換來國強人安定。
這股英雄氣，來自強軍夢想。夢想總能給人以前行的力量和無畏的勇氣。建設一支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隊伍的強軍目標，給了潛艇兵戰風斗浪、騎鯨蹈海的巨大力量。
這股英雄氣，來自常年不輟的實戰化訓練。人人過硬的先鋒艇隊，來自千錘百煉。正是因為每一個動作都爛熟于心，操作要點純熟如刻在骨，在危急關頭，指揮者才能作出正確決斷，執行者才能精確執行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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