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文物的“主治良醫”,在“手術臺”上施展本領,或探或掘,或雕或鑿,或粘或補,經由他們的勞動,深埋的遺跡終于重見天日,破損的文物得以光鮮如昔——文物修復師,以慧眼為鏡、以巧手為器、以匠心為藥,為文物“祛病延年”,用極致追求與畢生心血詮釋何為“工匠精神”。
7月3日至6日,來自全國各地的293位文物行業工作者云集四川瀘州,參加由國家文物局、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中華全國總工會共同主辦的2025年全國行業職業技能競賽——第二屆全國文物行業職業技能大賽(以下簡稱“總決賽”)。各路高手在金屬文物修復師、陶瓷文物修復師、紙張書畫文物修復師、木作文物修復師、泥瓦作文物修復師、考古探掘工六個賽項中切磋競技,最終決出一等獎6名,二等獎24名,三等獎59名。與我國龐大的文物藏量相比,優秀的考古探掘工、文物修復師比珍貴文物更稀缺。近年來,我國文物事業蓬勃發展,受到社會廣泛關注,文物技能人才隊伍建設不斷完善,曾經寂寂無名的“冷門賽道”,正在成為大放異彩的職業角色。
方寸之間,匠心獨運
以“保護文化遺產 弘揚工匠精神”為主題的大賽,其實是一場對選手的理論知識、實操水平、臨場應變等綜合素質的全面考驗。六個比賽項目均設置了占比20%的理論考核和占比80%的實際操作兩個環節,并針對性地考察本項目必備的核心技能。與上屆總決賽相比,本屆參賽選手增加34%,男女比例約為4:1,本科以上學歷達到53.58%,選手年齡跨度自19歲到59歲,涵蓋老中青三代。雖然每個進入總決賽的選手都是在各省脫穎而出的“強中手”,但大家普遍認為,與省級選拔賽相比,參加全國總決賽“競爭更大、難度更高、心情更緊張”“含金量更加毋庸置疑”。
匠諺有言:“椽穩瓦則安,梁正脊不偏”,木作與泥瓦作好比古建筑的“骨”與“肉”。兩項聯系密切的工種,對工匠也有著同樣的要求:既要有運磚鋸木的“扛鼎力”,還要有塑灰雕花的“運針巧”。為了考驗選手,總決賽明確規定必須使用傳統木作或泥瓦作工具,兩個相鄰的賽場里,“叮叮咣咣”的聲音隔墻可聞,各具韻律,默契應和,這勞作的交響叩問著觀者內心深處的敬畏。
在熱火朝天的木作賽場,很難不注意到選手們風格迥異的自制工具:包漿的墨斗、牛頭似的木刨、自帶刻度的劃子、弧度不一的鐵錛……路人眼里的“怪物件”,卻是工匠們視如拱璧的寶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量材致用、因工擇器,是木匠之“道”。經過不斷調試、千錘百煉的自制工具,更加貼合個人習慣,也凝聚著匠道的智慧。

來到一路之隔的泥瓦作賽場,磚刀與青磚相擊的錚錚脆響此起彼伏,打磨產生的細塵還有些嗆鼻,兩種形式、一樣灰青的作品各占據賽場的半壁江山,別是一番“聲色味俱全”的景象。裁判介紹,為兼顧南北古建筑風格之不同,泥瓦作賽項設置了砌筑空斗墻(鋪設合瓦墻帽并制作灰塑脊)、硬山墀頭墻(加工博縫頭,鋪設披水稍壟與合瓦屋面)兩道考題,選手可任選其一。
幾位已經完工的選手收拾停當后沒有馬上離場,抱臂而立,目不轉睛,像個嚴格的考官反復審視自己的創作。硬山墀頭墻瓦壟如線、磚縫如絲,空斗墻屋脊上灰塑飄帶栩栩如生,很難想象這僅僅用了十幾個小時砌筑。攝影師鏡頭里的他們,手掌沾滿灰塵,鞋褲泥痕斑駁,手臂和面龐因常年室外工作曬成了古銅色——這一切粗糲的印記,都與勞動有關。

作為參賽選手平均年齡最大的兩個賽項,木作和泥瓦作賽項聚集了許多經驗豐富的“老資格”。不過,在泥瓦作賽項中一舉奪魁的卻是一位“00后”北京小伙伊文龍。他是此屆大賽最年輕的獲獎選手。由于家中長輩一直從事古建筑修繕工作,伊文龍從小就對這個行當產生了濃厚興趣,早早入行,年紀輕輕已經積累了居庸關、明十三陵長陵及慶陵等文物保護單位的修繕經驗。拿到最高獎項后,伊文龍說:“一線的古建泥瓦作工匠很辛苦,現在從事這行的年輕人極少。父親和師父一直教導我要‘干一行愛一行’,我銘記在心。獲獎意味著更重的責任,我會繼續提高自己的理論和實踐水平,把老一輩吃苦耐勞、追求極致的工匠精神傳承下去。”
古為今用,天工人巧
從日復一日到年復一年,光陰在方寸之間積累成變幻生長的經驗,雙手修煉出化陳朽為神奇的力量,他們的手,是續寫古物今緣的鵲橋。每一位甘為文物俯身鉆研的文物修復師,不僅追求技藝的精進,也在創新的路上步履不停。
總決賽的金屬和陶瓷賽場,伏案工作的修復師們眼神專注,顯示他們已經忘卻周邊環境,進入了“心流”狀態,人與物的連接在時光的打磨和心力的傾注中變得具體可感。
摘取本次金屬賽項一等獎桂冠的是來自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任俊鋒,兩年前,他的大賽名次是四川省選拔賽的第三名。從“高手”進化到“絕頂高手”的秘訣,大概就寫在他工作室的那條橫幅上——“勤能補拙”。15年的職業生涯中,他修復文物千余件,四川省大部分考古工地庫房里都有經他妙手修復的文物。三星堆、江口沉銀等大型遺址的“高強度訓練”讓他的技術突飛猛進,“高分子繃帶固形保護兜底翻轉技術”“可拆卸物理加固”固形技術、分體式文物搬運展示箱、“套箱鑿底切割”方案等一個又一個新方法都與他有關……從拜師學藝到創新方法,從指尖技藝到學術成果,任俊鋒的進化之路走得無比扎實。

上海視覺藝術學院的教師張亞旭取得了陶瓷賽項的二等獎,她從上海的選拔賽中拼出重圍。她抽到的考題是一件器壁缺殘近半的元代印花瓷盤,要在十幾個小時內修復好如此大面積的缺殘,難度頗高。賽場上,她沉著地操作著清洗、補缺、打磨、作色、繪制紋飾等一系列步驟。張亞旭說,修復過程中的主要難點是繪制印花紋飾,要模仿印花部分微微凸起的輪廓線條,為了使復制的印花線條流暢且有立體感,她精心調配出較為濃稠的有體積感的仿釉顏料,用小號勾線筆細細勾勒,并做出半透明的青白色釉面包裹線條,使整體效果達到和諧統一。

青絲華發,薪火相傳
舊物煥新顏,師父帶弟子,在以“文物”為中心的小宇宙里,“老”與“新”這對概念模糊了原本對立的邊界,歲月只是在文物與修復師之間流轉。當文物的光彩跨越歷史、走過修復,終于映入觀眾眼中,誰又能說那不是文物師的青春在熠熠生輝?賽場上,徒弟凝望作品,師父凝望徒弟,默默涌動的不止文化的新生,還有情與藝的傳承。
紙張書畫賽場的觀摩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一眼不錯地盯著一位正在進行全色操作的年輕人。劉澤信從事書畫修復行業已有50余年,此次大賽有三位徒弟分別代表不同省市進入了總決賽。結果揭曉,跟隨他學習時間最長的孫璐獲得二等獎,劉澤信笑得開懷:“這個成績出乎我的意料,不枉他認真努力了這么久。”

木作賽場上還有一位特別的選手,這位來自天津國土資源和房屋職業學院的大二女生張玥,僅有19歲。她不僅是木作賽場上唯一一名女生,也是所有參賽者中年齡最小的選手。賽程進行到第二天,張玥體力告罄,握著框鋸的手微微發抖,干一會兒就要歇一歇。“木作比賽明確要求不得使用電動工具,賽前我們已經加緊進行了將近一個月的體力訓練,但比賽強度還是比預想的高不少。”張玥說。
文物技能行業最高規格的“大比武”落下了帷幕,文物修復師對技藝的追求卻不會因此止步。大賽為全國文物行業的優秀技能人才提供了展示技藝、交流經驗的寶貴平臺,不僅是技能水平的較量,更是對文物行業工作者辛勤付出的認可與激勵。當文物行業技能人才隊伍建設與行業發展同頻共振,古老的文物將與古老的技藝一道,在新時代煥發新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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